如果是站上的记者这样提问，朱时冒会立即答道：“笨蛋，只要给钱，黑的白的要咋个吹就咋个吹。”但孔乙己提问却不能这么露骨地回答了。朱时冒答道：“我们有《文物市场》专刊，不定期出版。假如孔老先生需要帮忙，我们可以和孔先生一起到文物艺术品市场去组稿，并且重点宣传和介绍你孔老先生。孔老先生是圣人名门之后，果然相貌不同凡响，相片登在报上，一定很迷人。”

       孔乙己说从小就有相命先生为自己算命，说浓眉大眼，双目富含灵气，将来一定会当官，所以后来果然当上了能管三名炊事员的炊事班副班长。还说自己就是命大，从小的伙伴中胖墩、秋烟、姜疤都不是得肝炎病死了，就是游泳淹死了，以及被车撞死了，可自己活了60多岁居然还没有死于非命，而且自我感觉很好，好几个四五十岁的老姆姆缠着自己呢，说明多少还有些魅力。

       大家共同恭维孔乙己是60岁的年龄，20岁人的心理，很健康。趁着酒性，孔乙己又虚构了几个二三十岁女娃子喜欢自己的故事，引得章大千由敬生妒、生恨。结果，在孔乙己的带领下，每个人都娴熟地编制了几段自己的风流韵事，彼此炫耀、吹捧，个个成了风流情种。

       这顿饭人人感到收获很大，章大千得孔乙己承诺为他介绍一位漂亮女朋友，不过就要喊孔乙己爷爷了，因为那女孩是孔乙己的侄孙女；朱时冒也得孔乙己承诺去找古玩市场领导组织一次专版介绍，并讲好了完事后孔乙己提成10%；莫文未嘛，自然是得到了孔乙己的肯定答复，装修就交给三脚猫公司了。

       第二天一早，章大千就积极主动地去为孔乙己测量房子。他盼望孔乙己想起昨晚说过的话，赶快介绍那位漂亮的侄孙女见面。可是孔乙己似乎完全忘记昨晚的承诺，半字也不提。

       章大千忍不住提醒：“孔老辈子，你说话算不算数？”

       孔乙己奇怪地问：“咋啦？我孔大爷这一年来还没说过一句谎话，你说，我啥子话不算数？”

       “那你昨天晚上说把侄孙女介绍给我，今天咋个一字不提呢？”

       “哦，这件事嗦。哈哈！”孔乙己笑了两声说，“她现在正在办离婚手续，那边一脱手，我马上安排你们见面。”

       “离婚的呀？”章大千不满地说，“孔大爷，我还是童男哟，那多吃亏！”

       “你是童男？瞎吹！”孔乙己道，“再说，现在都啥年代了，我老头子都没得你这么封建。告诉你吧，我这侄孙女不一定瞧得起你呢。你知道她为啥子离婚吗？”

       章大千当然不知道，请孔乙己快说。孔乙己笑了笑说：“不怕你说啥子，我这侄孙女鬼精呢。她18岁时虚改年龄嫁了个台湾老板，她规划好的就是5年离婚，离了婚得好大一笔财产。她一离脱可能就是千万富婆，如果你娃儿有福气，娶了她就是富翁，你说划不划得来？”

       章大千的两眼早已光焰万丈，他一定要中午宴请孔乙己。

       下午，章大千一身酒气赶回公司。莫文未问他测量结果如何，他掏出记录本翻了翻才发现，什么重要数据都没有，想到自己马上就要当千万富婆的老公，眼里的莫文未已变得渺小得多，他不以为然地说：“莫哥，我们公司就我一个设计师，是不是人手太少？再招聘一个吧，凭我的才华，至少也该当个设计总监，不能老干这些低档事吧。”

       莫文未见他酒气熏天，不想同他争论，让他去休息一天，自己在办公室安心接一天电话。

       这一天，那位要装修猪圈的大嫂变个腔调来问了问要装修茅房的事；那位狗乖乖的女主人也用普通话询问了一些具体事宜，但都说考虑再联系；上门来的更多的还是记者，莫文未不耐烦地打发了几拨，后来干脆在门上挂个留言：记者免进。下班时看那留言，不知何时被人改成：记者免敲门进。关门正要走，却听背后有人问：“这儿是不是三脚猫公司？”

       莫文未回头一看，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白发苍苍，在一位年龄约四十来岁的男子的搀扶下向自己走来。

       莫文未觉得老太太有些面熟，但想不起何时何地见过，便问：“你有啥事吗？”

       那男子道：“我们是芙城市家庭装饰协会的，这位是我们的秘书长百花艳，我是副秘书长甫志高。来，这是我们的名片。”递给莫文未两张软搭搭的小纸片。

       莫文未赶紧开门开灯，请两位领导进屋。莫文未正要问两位领导下班了都来指导有何贵干时，百花艳开腔了。假如不见其人，也许都以为是个20出头的小姑娘，声音蛮好听：“我们家装协会是专为家装公司服务的。今天来就是要看看你们公司需要我们提供什么服务？”百花艳的话还没说完，甫志高已从文件包中取出一叠资料递给莫文未。

       莫文未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份申请表，就是加入家庭装饰协会的申请表。他粗略地翻了翻，发现加入协会每年只要交1000块的会费就是会员了，享受什么服务、权利好像也没有什么具体的、实际的内容。

       甫志高见莫文未并不热心，就说：“我们也接消费投诉。消协在我们协会设了个投诉站。今后有谁投诉你们，我们就出面保护，只要你是我们的会员。我和百秘书长今天赶来，就是要帮你们公司忙的。我们接到投诉，有消费者说你们的装修质量有问题。尽管你不是我们的会员，但我们本着人道主义的精神，提前来找你，让你加入我们协会，我们处理时就按会员来保护，如果你不加入协会，说不定还要吊销你的执照呢！你考虑清楚。”

       百花艳不耐烦地说：“别那么罗嗦！我们好心，他是不是当驴肝肺，随他的便，我们又不是求哪个，说那么多捞球！”看来秘书长十分的直爽和通俗。

       “可是，”莫文未说，“我们开张没几天，几乎没有工程，咋会有投诉呢？”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拿样东西你看看，你是不是忘了你做的一切了。”甫志高一脸严肃、正义，取出几张材料递给莫文未。

       莫文未接过来看了看，原来是紫荆幽苑的杨玉环投诉天花板裂了缝，要求赔偿100万。莫文未想起这是刚到周渝明公司时的那笔业务。

       “怪了，这个工程并不是我们公司做的，咋会找到我们呢？何况当时在那个公司，我也没管啥子，和杨玉环认都认不倒，她咋会找到我们呢？”莫文未满脸的疑惑。

       “实话告诉你吧，我也不隐瞒啥子。”甫志高说：“这事可大可小，完全看我们怎么调查。你如果加入协会，我们帮你盖了；你不加入协会也无所谓，但我们处理时是绝不会手软的。”

       莫文未判断这甫志高说的绝不是大话，勉强在脸上堆一些笑说：“百秘书长，甫副秘书长，既然是家装协会，就是我们家装公司的协会，我一定参加。今天财务不在，明后天我就派人把钱送到协会来入会。不过，我有个疑问想问两位领导，这杨玉环咋个会找到我们公司的呢？请两位务必让我死个明白，不，是弄个明白。我与她既认不倒，又没惹她，她如何会来找我的麻烦呢？”

“说来话就多了，等会儿吃饭时告诉你吧。按理，也是职业道德要求，我们不该讲，但看你莫经理是个爽快人，我们最爱跟爽快人打交道，吃饭时我们就把一切底透给你。”甫志高说。

       莫文未没料到他们会主动提出来要吃晚饭，不好推辞，再加上也要弄明白是谁在栽赃陷害自己，只好咬咬牙破费了。但想想口袋里只剩下200余元，心如刀割。

       这顿饭因为莫文未的心情不佳，吃得并不融洽，好在百花艳与甫志高已见惯不怪，吃得很香，而且在酒后把底全透给了莫文未。原来杨玉环想赖掉尾款不付，以一根小裂纹找渝民公司的麻烦，渝明公司让她去找牛伯清，牛伯清又踢到王朔处，王朔则让杨玉环到消协去投诉莫文未。

       莫文未听说是四脚蛇王朔在算计自己，气得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即把他捉到跟前碎尸万段。

       甫志高叮嘱莫文未千万不要说是自己透露的，否则以后不好做人。他忘了前几天王朔在加入协会时也叮嘱他千万别告诉莫文未说是自己的主意，当时都发誓谁走露风声，谁就是龟儿子，现在看来，甫志高得先喊龟为爸爸了。就不知道龟们喜不喜欢这个飞来的儿子。

       第二天交了会费后，这事也就烟消云散。从此每年参加一次家装协会的年末工作大会，吃一顿大餐就算协会的活动了。

       因为与莫文未是知音，孔乙己明确了找三脚猫公司装修，可对价格与要求毫不含糊。讨价还价时，莫文未几次都差点说不干了，知音也不当了，但眼前无业务可做，只有将就。而且，孔乙己许诺，把自己的房子当样板房装修，今后还要推荐很多人来找三脚猫公司装修。莫文未